汉武帝的爱才与屈才　　　

　　□文/严辉文

　　在历史上，汉武帝是到底是不是雄才伟略的英主，我不知道，但至少如今我们的影视剧编剧们是这样教诲的。也难怪如此，就连选例严格的《古文观止》中也有诏文表现其爱慕贤才。

　　《武帝求茂才异等诏》曰：盖有非常之功，必待非常之人。故马或奔踶而致千里，士或有负俗之累而立功名。夫泛驾之马，跅弛之士，亦在御之而已。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才异等，可为将相及使绝域者。

　　这篇短文之所以入选《古方观止》大概一是因为诏文精炼，诵之颂之，不失汉古文风范；二是其招览贤良之急切，爱才用才之胸襟令人景仰。

　　在观止中，与高帝文帝景帝武帝几篇著名求贤才佐百姓诏文紧邻的是司马迁之《报任安书》。若将《报任安书》与《武帝求茂才异等诏》对照起来读读，真可谓相映成趣。一篇洋洋洒洒数千言，以长文著称；一篇区区68字，在观止中是最短的文章；一篇大展汉家皇帝抱负，读之，你定会以为野无遗贤了，一篇则感慨啸歌，掩卷，仍令人扼腕痛惜，一种知识分子的忧愁幽思穿越两千多年的时空击打着人的胸怀。

　　武帝求贤诏，对于“茂才异等”的“非常之人”用渴盼来形容毫不为过。他对于不肯低眉顺眼不受驾驭的“泛驾之马”，放纵不羁不拘小节之“跅弛之士”，都能不拘一格但求“亦在御之而已”。报任安书，则系汉武帝时太史令司马迁对于自己身陷囹圄的好友、即将获罪腰斩的任安的回复。文章涉及到3人，曾任北军使者护军的任安，一是司马迁本人，一位是汉朝名将李广的孙子，曾令匈奴丧胆的猛将李陵。这3人应该说是才兼文武、忠心耿耿之辈，即便起汉武帝于地下，恐怕他也无法否认他们 “茂才异等”之标准。

　　汉武帝晚年宠信江充，而江充诬太子谋反，以至于太子只好起兵清君侧讨江充。时任安为北军使者护军，接受了太子的命令，最终被牵连而判处腰斩极刑。在临死之际，无怨无悔的他还忘不了给在武帝身边的司马迁写信，要他在皇帝面前尽“推贤进士”的责任。李陵系武帝时的当朝名将，提步卒不过区区五千，出征绝域。在受匈奴重兵合围，援军不至，兵尽矢穷，人无尺铁之际被俘。如此猛将，最后也落得过老母临年被戮、妻子并为鲸鲵、自己有国难回的境地。以武帝面前之“牛马走”自任的司马迁因一言而获罪，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。在李陵兵败被俘之后，司马迁为他辩言，以为“其所摧败，功亦足以暴于天下矣”。而汉武帝则以为司马意在攻击李广利，也就是他那个宠妃李夫人的弟弟，与李陵一起出征拥重兵而见死不救的那个家伙。司马迁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，作为一个男人忍受着怎样的痛苦，不说也罢。

　　一边在求才，一边又在残杀人才，这就是历史的无奈。看来不能光看皇帝老儿嘴上怎么说，因为没准也只是装装样子做做秀，或者不过是一种“正面宣传”而已。即便汉武帝真的是天纵英明，内心也是欲“长久世世奉宗庙亡绝”的主儿，发个求贤诏，也真的诏来几个天真的人才也未可知。但是这些个人才是否真的能见容于这样一个王朝呢？当一个平庸无能的李广利足以致李陵于死地，一个狡诈阴险的江充足以搞乱一个时代时，恐怕会让所有的人才想方设法乞骸骨，萌生去意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