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的天气燠热而沉闷，地处闽赣两省交界处的长汀县古城镇却是一派清凉景象，朵朵荷花争相在青山绿水间挺拔起身姿。古城村枫树坪路4号民居，位于古城镇街区西北方向约两公里处。这座古香古色的客家庭院，就是1929年古城暴动组织者之一刘式涛的故居。老屋空旷寂寥，却依稀留有主人的音容笑貌。

刘式涛故居今景

古城暴动当先锋

年过半百的刘式涛孙子刘涛发，听说笔者的来意，拿出父亲刘秀海生前写的一份文字材料，霎时眼眶湿润了：“我从小跟着祖父，这份由祖父口述的材料有刘家几代人的血泪呀。祖父1900年出生，1928年前后，祖父在古城梁坑村刘宜辉的纸寮里做工，因此结识了长汀地下党组织负责人段奋夫、王仰颜等人，受到革命思想的启迪，加入了当地的秘密农会和铁血团。1929年3月，朱毛红军打下了长汀城。这年的10月份，祖父经刘宜辉等人介绍，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此后，祖父经常和王仰颜、段奋夫等人在刘宜辉家里开会，研究发起古城暴动。

“早在1929年农历8月底，王仰颜就对祖父说，9月份要到上杭找上级领枪60支，准备在古城高岭坑暴动。而后祖父就找了彭大昆、张王三妹、丘流民子，在古城上街的五通庙杀雄鸡、吃血酒，串联了100多名群众盟誓，同生共死闹革命。农历10月22日，由中共长汀县委领导，刘宜辉担任暴动总指挥，祖父担任副总指挥，在高岭坑进行战斗部署。当晚，暴动队伍里应外合，消灭了从长汀城逃到古城的8名大土豪劣绅，缴枪数十支。第二天立即组织13名骨干分子，成立古城区革命委员会。为配合红四军作战，古城暴动队派出祖父等12名同志攻打长汀县城。由于缺少枪支，12勇士买了很多鞭炮，在长汀城的四周燃放，虚张声势。长汀城里的反动官员和武装民团，被惊扰得四处逃窜。

“同年农历11月初八，古城暴动队伍开往陈地村，被策武区的白军黄月波部等多股反动武装包围。暴动队伍拼死突围，最后打到只剩下十几个人，陆续在上都村的梅花岽会合。当时暴动队员每人身上有长短枪各一支，这些同志都是斗争意志坚决的骨干，其中有后来成为开国少将的彭胜标，以及刘连通、彭启云等人。后来暴动队开到四都区的荣坑、赖坑、中田、谢坊等地打游击，队伍慢慢又扩大到300余人。此时，祖父担任暴动队的事务长，负责游击队的后勤保障等工作。”

反“围剿”冲锋陷阵

“1930年春夏间，古城暴动队伍编入红军正规部队，相继参加了中央苏区第一次至第五次反‘围剿’战斗。以后队伍开往江西会昌，编入红22师3团4连，祖父担任4连连长，3连连长是古城人谢洪。队伍开到筠门岭、罗塘、下坝、盘古山一带，遭到广东军陈济棠匪部包围。祖父说，当时敌强我弱，弹尽粮绝，只能撤退。大家把被单撕下连接起来，从陡峭的悬崖上垂吊下来，乘着暗夜钻出了敌人的包围圈。但队伍遭到尾追敌人的打击，结果只剩下祖父等11个人，只好往家乡古城方向转移。和祖父一起回古城的，有住在古城下增村的许有仁等人。

“由于工作需要，祖父回到古城以后，又奉命编入红七军团，这支队伍奉中央指示，作为北上抗日先遣队，从长汀、连城北上。途中，祖父由组织任命，担任归化县(今清流县)苏维埃政府文书，在此工作过一段时间。1934年9月间，祖父被上级调回古城，担任兆征县游击大队的司务长。游击队先后开往长汀南山的中复、大田屋和河田、童坊一带打游击，当时的负责人是张开荆同志，后来也成为开国少将。他曾派祖父到兆征县，在县长罗金明部下任过看守排长、司务长之职。后又调祖父到兆征县独立营任副营长，古城上街的老红军李明当时也在同一个部队。

“1934年农历10月初三(阳历11月9日)早晨，红军游击队与国民党宋希濂的第36师一部，在策武区境内的分水坳、黄馆遭遇。在激烈的战斗中，队伍被敌人冲散。祖父腿部中弹负伤，不能走路。当时没有药品，只好用新鲜的牛粪敷伤口。祖父被战友们抬到长岭寨住下，第二天转到牛坑哩。两天后，敌人步步逼近，牛坑哩的群众把祖父抬到元口赖如宣家住了三天，而后由赖如宣护送祖父回家，在古城元坑村的新屋哩住了20多天。国民党军队和反动民团挨家挨户搜查红军伤病员，祖父被迫转移到江西瑞金的黄柏、大洋前一带，在这里隐蔽居住了几个月。一直敌36师离开古城，祖父才辗转回到家乡。这些经过，元坑村的胡维贵全部知情。祖父生前常说，一次次死里逃生，他的命都是战友和群众给的，子孙后代永远不能忘记。”

刘涛发讲述祖父刘式涛的生平往事

深入虎穴的“红色特工”

“汀瑞游击队的负责人曾玉成得到消息后，带了十多名同志来看望祖父，鼓舞祖父安心养伤，伤好后再参加工作。一个多月后，曾玉成又来到家中探望祖父，希望祖父能早日归队战斗。但此时的祖父还不能站立，更无法正常行军打仗。最后，曾玉成再三交待祖父说，不能归队可以做后线的工作，给游击队秘密购买一些紧缺物资。安排一些可靠的人打进敌人内部，暗中为革命做工作，又能及时掌握敌情。为了工作联络方便，当时曾玉成和祖父商定了秘密接头地点。在长塅村牛嫲岭的一棵大杉树脚下，有一座尼姑庵，庵庙前有一片坟地。这个庵庙就是祖父和汀瑞游击队的秘密交通站。

“我听古城的老革命邱燮长说，受领任务后，祖父经常购买一些西药、电池等物品，交给海螺岭的彭正禄转给彭兆魁送往楼子坝。利用彭正禄在楼子坝开店做土纸生意的机会，暗中为红军游击队服务，时刻保持联系。事后，祖父又和担任伪县长的地下党员刘尧基(古城人)取得联系，由刘尧基出面，安排祖父担任伪古城乡下街村的保长。祖父担任伪保长一连三任，共做了八年。在工作期间，祖父和村民事先规定暗号联络。如果伪政府要抓壮丁，祖父就带队走在前头;如果不抓壮丁，祖父就走在队伍的后头。这样，村里的青壮年就能及时离家躲避，避免被反动政府抓壮丁。在长达8年的时间里，祖父利用地下党组织安排的合法身份，暗中把掌握到的情报送往马角寨等游击区，冒着随时可能牺牲的危险，为保存革命有生力量、为游击队提供各种物资保障作出了自己的努力。

“长汀解放前夕，古城的地下革命力量以余志平为主要领导。余志平专门安排祖父到江西瑞金的仰山排和解放大军接头，约定大军进入长汀境内，地下党就组织力量打开古城天后宫的仓库，把粮食装上解放军的军车，运往瑞金支援部队。1949年底，古城解放后，成立了民主建政的工作团。祖父由新生的县人民政府任命，担任古城下街村的副村长。由于历史原因，祖父生前受到不公正的待遇，1985年5月20日，长汀县人民政府正式下文为祖父恢复名誉。但此时，祖父已经抱憾离世3年了。”

“别有幽愁暗恨生，此时无声胜有声”。刘涛发的叙说，拨动着我们的心弦。刘式涛曾经是古城暴动的主要组织者之一，是一位冲锋陷阵的红军连长，是一位深入虎穴的“红色特工”。由于隐蔽战线工作的特殊性，刘式涛一生寡言少语，时时处处小心翼翼。面对一些同志的误解和指责，也只能默默承受无法辩解。他一生命运坎坷，忍辱负重，临终前特地交待子孙：‘和千千万万的先烈相比，个人的委屈和牺牲都不算什么。我坚信，党和政府会给我公正的评价。’仿佛一个长年游离于母体的赤子，在弥留之际仍不忘母亲温情的抚慰、热烈的拥抱……